西罗城,占地巨大,历史可称古,坐落在海岛之上,飘荡在浩渺西罗海之中,虽看似渺小,却震慑着海域之中所有的一切。
这一座千年的古城,每一天都在上演着精彩。
清晨,朝霞如披金,空气之中尚存着一抹凉意,但古城之内,却早早地被一片火热所充斥。
距离西醉楼东南方向——偏离了街道约莫两里地之外,是一条狭窄的小巷,悠长深远,通向极远处。
这样的小巷在西罗城中不知存在多少,如同树叶上的经络般四通八达,延伸而出,遍布着整座西罗城。
这些小巷之中多以民居居多,鲜有店铺,都是那些在城内经商的商人居所所在,白天在街上开张,到了晚上,则打烊返回各自的住所,在这里,不仅仅生活着他们,还有他们的妻儿与父母。
这一处小巷也同样如此,人迹罕至,门厅冷清,与大街之上的热闹截然相反。
然而今日一早,这处平日里幽静的气氛却被一阵脚步之声打破。
那是一群少年,约莫有十来个人,衣着各异,但年龄都是十五六岁之间,正聚集在一起涌进巷道之中。
在蜿蜒的小道上拐过几个弯,十几个人在一间店铺前停了下来,无所谓装潢,店前伫立着一只孤零零的木杆,因为年代久远,倾斜着身子靠在墙壁上,木杆之上,一只算是招牌的三角小旗子耷拉着脑袋,上面隐约可见‘老陆面馆’四个字。
这间身在小巷中的店铺,便是陆老头开的面馆。
然而此刻,这家面馆的大门却是紧闭,原本店外的桌椅也没有摆放出来,门口挂在把手的木板之上,写着‘打烊’两字!
眼见店铺未开,十余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,解释有些奇怪。
‘怎么回事,陆老头的面馆怎么还没开张,难道是我们来早了?’
‘不可能,现在都快辰时了,街上的酒楼都开张了,他的面馆怎么会不开张?’
‘该不会是他有事离开了吧,真是的,明明说好今天来听他说书,居然放我们鸽子!’
一群人即使有些愤懑,却没有轻易离开,而是去敲那扇木门。
但连敲带喊了半天,却没有人答应,这才不得不作罢。
‘太可恶了,昨日把话说的这么满今天居然不在家,这陆老头实在是太可恶了!’
十几个人皆是抱怨,骂骂咧咧败兴而归。
小巷之中,再次恢复了寂静。
微风吹过,那张小旗迎风展开,破旧的旗面之上,四个黑色小字浮掠律动,已经泛白的字体述说着沧桑与历史。
陆老头的面馆并非仅仅是一间店铺,同样是他的住处,白天开门做生意,夜晚关门便在阁楼只上休息。
面馆之后,是一处占地不大的小庭院,种植着一些花草植物,围墙边倚着一棵大树,虽不繁荣奢华,却也悠然自得。
这是陆老头平时修身养性的地方,很少有人进来过,但今日却多出了一个人。
院落之中,那棵大树之下,摆放着一张桌子,桌子上放置着一些酒菜,一片投射下来的树荫之中,两个人正面对面坐着。
一个是陆老头,而另一人,则是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。
拿起酒壶往杯中斟了一杯酒,绿色的液体碧绿如翡翠,接触空气,散发出一道异香。
陆老头鼻翼煽动,闻着空气中飘动的香气,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,这才道:
‘极品罗浮春!好啊,距离上一次喝这酒,也不只是多少年前喽!’
他的对面,那个身着锦袍的男子微微一笑,道:
‘若是陆老想喝,以后我便天天给您送来。’
他的声音轻缓,一双八字眉将脸庞衬托的柔和,若是许亦凡在此,定会认出此人,正是那时前往岩城的西罗代表——方敛。
‘那可不行!’
陆老头连忙摇头,吵嘴里扔了个花生米,道:
‘再好的酒,若是天天喝也会索然无味,西醉楼的罗浮春虽比不得你这一坛,但隔山差五的去上一次,再点两样小菜配着,可是惬意的很哩!’
陆老头喜酒,却不嗜酒,一小坛罗浮春,外加两碟花生豆干,便能消磨他一整天的时间。
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喝酒吃菜,身在这深巷之中,树荫之下,也不觉燥热,时间便是这般过去。
一坛极品罗浮春已经见底,只留着桌上一些残羹冷炙,陆老头拿袖子抹了抹嘴,道:
‘行了,老头子我没完没了跟你唠叨了这么久,这次轮到你了,有什么正事,跟我说说吧。’
方敛脸色苦笑了一声,道:
‘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,不过既然您猜到我今天要来,提前在这院子里摆下一桌,想必我要说的事情,您也已经知道了吧。’
‘嗯,是知道一点!’
陆老头忙不迭的将碟子里的花生米一颗颗扔到嘴里,嚼得嘎嘣作响,一边说道:
‘是关于西罗海那些匪盗的事情吧!’
方敛脸色一正,点了点头。
‘唉,那群不让人省心的小兔崽子!’
陆老头停下会手中的动作,脸上罕见了流露出一抹苦恼之色,叹了一口气道:
‘听说今年第二轮招生被他们捣出了不少乱子,将时间推移了不少,不过幸好正巧有你在其中,否则乱子出的要更大!’
话音一落,陆老头的目光微敛,半晌才继续道:
‘黑家小子的下落查到了么?’
方敛脸色微凝,那一整看似和善的脸庞之上有着一股极冷的冰寒划过:
‘还没有,那些家伙的踪迹太过隐秘,而且如今新生刚入学,诸事繁琐,学院里已经分不出多余的人手去搜查了!’
陆老头不言,他知道方敛的话没有讲完。
‘陆老,我需要出去一趟,亲自去寻黑鹰的下落。’
陆老头眼神微敛,静静地看着方敛的脸,那一张皱纹密布的老脸之上,此刻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气息。
沉寂的空气之中,忽然一阵热风袭来,头顶大树枝叶窸窣摇晃,一片嫩绿的树叶迎风而断,飘落了下来。
陆老头伸出苍老的手掌,将那片轻轻绿叶拘在手中,细细看着绿叶之上那无数延伸而出的狭长脉络,缓声道:
‘西罗海盗历来与西罗学院势如水火,其中十三盗更是不容小觑,你只身一人前去,危险不小。’
方敛点头,眼中却古今无波,无丝毫波澜:
‘但黑鹰追随我多年,如今生死不明,我非去不可!’
‘你需考虑清楚!’
陆老头沉声道,脸上已经没有平日里面对那些学院之时的笑眯眯,而是充斥了一抹难掩的威严:
‘你应该清楚,若是你出意外,对整个学院而言,将会带来什么!’
方敛的点头,重复之前的话:
‘我知道!’
良久,陆老头微微点头,脸上终究是露出了一抹笑意:
‘其实你无需来与我说这些事情,是去是留,全凭你自己念想,不过话说回来,你这倔脾气,倒是和无涯他是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!’
‘不过切记,西罗学院连年势弱,已经经不起折损,西罗的‘一神三鬼’,不能再少了!’
说罢,陆老头屈指一弹,指尖那那一片绿叶腾空而起,划破虚空,未经其丝毫动静,倏然回到了头顶那条刚才落下的细枝之上,却是不再垂落下来,若是细而观之便是能够发现,这片被风吹断的落叶,已是再一次与树枝长在了一起,无法被风吹落。
陆老头继续说道:
‘对了,这两年你去了岩城,见到他了么?’
‘见到了!’
‘他过得如何?’
陆老头轻笑道,然而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,在问出这句话之时,自己的身体与声音都在微微颤抖。
方敛自然是将老人的这一细节收在眼中,他抿了抿嘴,终究是没说出真相来:
‘老师他……过得很好!’
然而陆老头又哪里听不出这话中的违心之意,他摇头苦笑道:
‘想当年我们这几人走的走散的散,他可是走得最果断的,滚滚红尘数十年,以他的臭脾气,如今的处境我又怎能想象不出?’
老人眼神悠远,似乎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事情,眼角之处,散发出一抹追忆的柔和色彩。
此刻,这份柔和让陆老头的身体看起来显得有些颓败,虽然方敛知道则两个字永远无法与眼前的人沾边,却依旧忍不住说道:
‘陆老,其实……’
陆老头像是知道方敛接下里会说什么,抬手制止了下来,他摇了摇头,道:
‘当年未去,如今自然也不会去,我老了,守着这片土地便可,喝两口小酒,每天和那些小家伙讲讲以前所经历的东西也挺有意思,至于从前,便让它过去吧!’
也许是不想在这样的氛围之中沉寂,陆老头将话锋一转,道:
‘听说这一次,你带回来了一个小家伙,是无涯新收的弟子?’
提起此话,方敛精神微微一震,他微微一笑,道:
‘陆老您还未老,足不出户,便已知诸多事情。’
陆老头呵呵笑了笑,道:
‘他叫什么名字?’
‘许亦凡!’
‘许……亦凡……’
陆老头口中将这名字微微一念,旋即脸色一变,道:
‘莫非是那宁……不对,应该说是许民生,是那许民生的嫡子不成?’
‘没错!’
方敛似乎也知道当年的一些辛秘,对老人的口误并未感到诧异,点头道。
‘许民生啊……’
陆老头微微有些感叹,喃喃自语道:
‘说起来,我和他还有过一些交集……’
旋即他忽然嘿嘿一笑,道:
‘当年号称万朝空间天资第一的人,风头之盛纵然是我这个身在海岛一隅的老头子都是有所耳闻,不知他的儿子,会是怎样的一个人?嘿,有趣!有趣!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