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烟腾起,遮蔽了星月,扭曲的雾里,处处透出血光的火红。孱弱缥缈的呻吟,就夹在火焰燃烧的爆炸声里,若有若无,几乎已被燃烧殆尽。
丝月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,首先就是确定弟弟妹妹们的数量有没有减少,脑海中的印象一个个的对照在眼前脏污的稚嫩小脸上,提心吊胆的逐个对照,天幸倒也全对上了号。然而地上冒出的焦烟在火红的夜中升起,鬼一般的张牙舞爪,阻住了视线,完全看不见了水姬云的身影。
“云姐姐,你在哪里?”她和所有的小孩们都一起慌张的叫了起来。
“你们别叫了,我就在这里。”
孩子们的眉梢绽开,洋溢着生机,仿佛黑夜中见了希望,消散了郁结在身上的疲劳。他们跑过去,将水姬云围在中心。
“云姐姐,你能在这里真的太好了。”丝月十分诚恳,她的言语充满着由衷的感谢。
水姬云点点头,看了一眼四周情势,道:“你们跟着我,不要乱走。”
丝月仰起头,夜空里黑烟滚滚,附近火海环绕,俨然已是绝境之地,她回想起以前小岛的平和安详,心中生起一种强烈的丧家痛楚,隐隐滴泪,“为什么我们要经受这样的灾难啊?”
‘轰’的一声,又听见黑烟的上空传来铁链的拖拽声,随即有一道极亮的白光从天而降,堪比流星,强光射得丝月等人睁不开眼,刚刚忍耐的闭上眼,一股强风迎面推来,劲力奇大,推得他们站不稳脚,尽数仰倒,有身体轻的还被吹得位移了几米远。
水姬云侧着身,狂风吹得她发丝飞旋,婀娜的身姿牵连如烟的蓝裙旋舞,犹如破空腾云,飘动美如画。那前方的极亮的光源中,中心的一团渐渐散掉了光芒,现出了模糊的形体,也就看见三根钢爪插进地面,连接着一根由黑云悬垂下来的银质锁链。
锁链忽然晃动起来,极武隐者一手握住,向上一拉,插入地面的银爪被提起,似乎斗败的公鸡,被拉着铁链任他舞弄。好一阵,他似乎舞弄得够了,双手拉起铁链,只听见铁扣发出咔咔的响声,已被他拉紧得成为了一条直线。猛然间暴喝一声,双手用力,将铁链拉为了两截。
随着铁链的拉断,白洞便突然缩小,最终被黑云掩盖。断掉的银爪,也就笔直的落在地面,化为了一阵轻烟。
“哼,不堪一击!”极武隐者阴郁的一笑,双手叉在胸前,由空中笔直的落下,站在水姬云面前。小孩们莫不被这强威的气势所摄,只往丝月的身后靠紧。
极武隐者仔细打量着水姬云,漆黑的长发,水灵的皮肤,两颊边一抹腮红,年龄约在碧玉年华之间,然而浑身的元气缥缈幽远,却又深不见底,绝对可以作为一个劲敌。然而在年龄的问题上,从开始一见到她,就存在很大的疑惑,感觉就像出生的婴儿能够打败精力充沛的成人一般,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疑惑。
“小姑娘,你今年有多大了?”极武隐者实在想不通,只得亲口问了。
水姬云还没回答,矮老头与风中扬从他的身前的两侧出现,笑道:“你这老哥,问人家大姑娘的年龄有什么意图?”
极武隐者冷冷一笑,“这事说起来,连你也要羞愧,你这老头子也有五六十岁的年纪了吧,修为却在第六识的境界,而她……”他看了一眼水姬云,“可是在第七识的境界了,你难道没察觉到不可思议之处吗?”
矮老头其实也在怀疑水姬云功力的惊人,以人的寿命来算,要到第七识的境界,至少也需有百年浑厚修为作基础。他所接触的人中,到了六识的也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人。不仅是水姬云,连身旁的风中扬,仅十三岁的年龄,也是一个六识的高手,这些都是不能以年龄来计算的。后来想不通的时候,也只得自己笑呵呵的解释:后辈们都是英才。
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老哥,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时代了。”矮老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。
“哈哈哈!很遗憾,那只能是你自己,我现在既已得到七识的修为,也就意味着我从此将长生不灭,我看你这个老头子天天喝酒,最多也就只能再活十年!”极武隐者大笑的脸上,显出了不值一屑的神情。
“是吗?我还没想这么远。”矮老头掂量了一下腰间的葫芦,却又喝了一口。
“好了!”极武隐者手一挥,“进入正题,你们谁上来与我比试?”
矮老头走上前,道:“我来感受一下你七识的威力。”
“你该躲到那些属于当今时代的人们的后面安享天年的,老头子。”极武隐者冷笑的劝道。
矮老头哈哈一笑,“照你的说法,多活十年与少活十年又有什么区别!但是后辈们却要活下来,因为时代需要他们。”
他说完,疾步冲出,肚中的酒力上涌,化为一股火焰喷出,“接招吧,酒焰弹!”
火焰一闪,化为了三团火球,分三个方向,弧线一般的飞向极武隐者。他自己却紧跟在后,以火球为掩护,尽最大速度突进至敌人身前。
“事到如今,还用这种把戏吗?他难道真不想活了?”极武隐者双手交叉,一动不动,不耐烦的想。
‘轰’的一声,火球在他身上升起一团灰烟,不过烟尘里的身影没有动弹一步,等到烟尘散尽,他仍旧站在原地,毫无伤损。
此刻,矮老头跳起一拳,打在他脸上,就如打着了一块硬石,反而震得自己手骨发麻。他一脚踢中极武隐者的下巴,然而也只是头向天一仰,嘲笑的脸一转下来,冷笑道:
“你打够了吗?”
他的手忽然捏成一个拳头,矮老头心中吃惊:“他要攻击右边!”身体条件反射的向左边一闪。
然而只是一瞬间,肚子却被踹了一脚,劲力几乎扯断肝肠,身体如滚动的球,在地面摩擦滚动了十几米,这才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。
“酒爷爷……”风中扬赶紧将矮老头扶起,同时对极武隐者投过去愤恨的眼光。
矮老头咳了一声,睁开眼来,道:“中扬,看清他的出招了吗?”
风中扬点点头,“他是用右拳骗你防守,接着用左脚攻击你防守的缝隙!”
矮老头坐起身,低声道:“与我想得不错,他虽然修为到了七识,力气大了,不过拳术的招式却没有精进。”
风中扬有些疑惑,“力气大了,打在身上不是更疼了?这明显还是进步了啊!”
矮老头摇了摇头,“你说得是不错,他虽然元气陡增,打在身上更疼,但若是打不中,再厉害都没意义。毕竟招式的变化是一招一招勤学苦练出来的,光用脑子想,真到应用的时候,却不一定能得心应手。”
他知道风中扬仍在疑惑,便继续解释道:“你若不信,我再去跟他试一下,你可要看清他的出招方式是否有进步。”
极武隐者见他俩窃窃私语,十分不耐烦道:“你们说什么?趁早死了心,因为说什么都没用。”
矮老头站起来,道:“让你久等了,我们再来一次吧!”
极武隐者故意的揉了揉眼,冷冷的嘲谑道:“我没看错吗,你不会以为你是我的对手吧!告诉你好了,刚刚那一脚,我只用了三成力,不然你早就闭嘴了。”
“我刚刚也是故意让你打中的,告诉你好了,现在可没那么容易了。”矮老头向他回以一笑。
“你这家伙好狂妄!”他捏得双拳格格直响,浑身金黄的裂纹流淌岩浆色的暗红,血红的双眼猛得盯过来,像两把光枪,刺得矮老头身体微微一颤,“我一定要你后悔说出这句话!”
暗红的裂纹在空中留下一带红光,由深至浅,渐至于无有。矮老头提起精神,小心应对,只见极武隐者极快的身体拖出来一道似乎火焰的气条,并且时左时右的闪动,难以确定他具体的位置。
极武隐者的红影几乎已将矮老头笼罩,甚至能闻到他身体特殊的那种体味,是老树烧焦的一种味道。矮老头眉梢一皱,肚中一股元气上涨,一经嘴巴吹出,就是熊熊燃烧的火焰。
“依栏望月醉!”
火焰劈头盖脸的烧了极武隐者一身,不过对他仍然没有伤害性的影响,但矮老头却趁他视线不清的一瞬间,跳在了空中。
在空中翻腾的同时,他取下腰间的葫芦,一嘴将里面的酒喝得干净,同时催动自身元气,与肚里的烈酒搅合稀释,渗透至周身每一处,他浑身的皮肤,便包裹着一层如血的红色气息。但也不是醉酒之态,因为他此刻十分清醒,高大宽广的声音,就在他嘴里响起:
“醉拳奥义——酒神赋!”
“一赋!酒神乍现!”
‘轰’的一声响,包裹在他身上的红气剧烈炸开,成为了金色的火焰,甚至连白胡子都成为了金黄,铮亮耀目,映亮了半边的夜空。金光的中心,他就如磨砺新出的宝剑,无坚不摧。
水姬云柳眉微动,微微点头,心里已经了然,“他是以烈酒与混合自身元气将组成身体的粒子麻醉并强力激活,从而令身体暂时能够承受第七识的抗击力。不过这种持续不久,且对身体有极大伤损的事,施展出来并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啊!”
风中扬沉浸在金光影里,满眼是矮老头身上散发的绚丽金光,十分崇拜道:“好厉害!酒爷爷!”但他不知道,这是矮老头在为他能够洞察极武隐者的弱点而做出的努力。